【“怎么还会有长得那么奇怪的‘龙’——不，说到底这压根不是龙吧！”】
战斗结束了。
如同魔剑一般燃烧着的戟尾，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地龙的口腔、从内到外地贯穿了它的头颅——如果外面的鳞片太硬了的话，那就“从里面入手”吧。
【“话说回来，怎么又是沙漠啊……总觉得，在沙漠展开的战斗，我总是会吃瘪啊。”】
对于龙宫可怜来说，这种战斗方式才最有她的风格……同时，也最有效率。
“魔剑”抽出，滚烫的熔岩顺着红莲魔龙身上的鳞片流淌，却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而且，刚刚它那一下蓄力攻击居然不会显示‘读条’么——哎，太依赖系统的话，吃亏的只会是我自己啊。”】
轰——！
庞然大物倒在了地上，扬起了一片碍眼的沙雾。而曾经是强大魔兽的存在，也随之化作黑色的粒子消散。
【“天彗龙的防御力还是有点太差了，甚至还有个那么明显的弱点……不是为了速度和耍帅的话，以后还是尽量少用比较好。”】
果然，还是得一开始就用【红色形态】呢——就跟某个多年前的光之巨人人间体一样，龙宫可怜产生了这样的感想。
【“……咦？”】
然而下一秒，独自屹立于沙漠中央的红莲魔龙却侧了侧脑袋，似乎有些疑惑：
【“明明是80级的敌人，经验值却……啊。”】
“因为等级差距太大，所以无法获得经验值”——这个机制不光是在《法伊娜鲁幻想Online》的玩家等级过高时生效，在完全相反的情况下也是一样的。
【“啧，真是不知变通的系统……”】
虽说当初十级不到的莉莉安还能蹭到四十五级的【混沌的枢机卿】的经验，但现在还没到三十级的她想要从八十级的首领级敌人（BOSS）身上混经验值，确实有点太“贪心”了。
【“之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哎，算了。”】
还是去找点等级适中的小怪、适当地刷一刷吧——这么想着的红莲魔龙展开了红黑色的双翼，飞向了那虚假的天空中央、被她自己烧出来的空洞。
【“刷完之后，顺便……也处理一下堆积如山的问题吧。”】
……湛蓝色的竖瞳深处，掠过了一抹晦暗。
……………………
——【仪式】的筹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毕竟举行地点是潘德拉贡领的神殿，该有的设备都有，准备起来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在日出之时，莉丝缇雅·冯·潘德拉贡换上了主持祭祀用的衣装，站到了长长的落地镜面前。
“……哈啊。”
纯白的衣装既非衣，亦非裙。那质感柔顺的布料披在了少女的身上，一路延伸至双手的指尖、为她带来了两个笨重的大袖子，乍一看倒是颇有前世所见的“巫女服”的味道——只是，那沿着这份“纯白”的边缘雕刻的金色纹路也在肩膀、肋下乃至胸口处裁出了用途不明的【洞】，除了增加穿着者那白皙肌肤的暴露度以外，莉丝缇雅想不到它们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视线顺着那单纯为了美感而设计的纹路下移、掠过同样裸露的小腹后，莉丝缇雅看向了自己的下半身——与那被大袖子“祸害”、略显笨重的上衣不同，祭祀衣装的“下衣”多少有些过于轻便：裸露的大腿上，只有一个个水晶形状的花边勉强可以算是蔽体的布料。被白丝包裹着的小腿合拢之后，左右的非对称花纹会合在一起、形成类似“龙翼”的徽章。
真是莫名其妙——龙宫光理，忍不住吐槽道。
在光理以前的游戏流程中，也不止一次吐槽过这件所谓的“圣女服装”有多么诡异：说好看又有点单调、说难看又不能忽略那自然而然的神圣感，不上不下的感觉总给人一种游戏原作的美工担当在设计这套衣服的时候是不是画到一半趴桌子睡着了的错觉。
于是，在过去的某一天，她跟某位虚假的圣龙一起动用特权、对衣装做了一下修改……当然，大幅度的调整肯定是做不到的，但像是给自己添上一件白色的披肩、增添一些层次感，或是将红色的长长飘带挂在脖子上、增加一些颜色上的多样性，都是合理的修改范围。
——毕竟，一切都可以说是“圣龙大人要求的”，对吧？
协助莉丝缇雅换好衣服的女仆们自觉地安静退下，只留下“圣女”一人留在房间内。
“……姐姐。”
——然后，刚刚还冷着脸、俨然一副端庄神圣作态的莉丝缇雅，就这么趴倒在了床上、扑腾了起来。
“姐姐能量要不够了……”
距离某位圣龙操纵莉莉安的身体跳出窗外、化身为龙飞向远方，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天色渐白，这种“不能跟姐姐一起迎接新一天的到来”的感觉，让莉丝缇雅想起了前阵子的“分居”生活。
——好难受。
耐不住寂寞的少女，将脸闷在了枕头里、低声自言自语道：
“快一点呀……说好的一来一回很快呢……”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三秒过去——咻地一声，从枕头上获取了姐姐能量的莉丝缇雅眼神一凛、猛地爬起了身来。
就在这时，门外也传来了三下敲门声——来者是她的父亲，阿瑟·冯·潘德拉贡。
“准备好了么，莉雅？”
“嗯。”
莉丝缇雅靠到了门边，却并没有开门。父女二人只是相隔着房门、低声交流着。
“宾客们还在路上，不过大部分人都只是比我们晚一点出发，应该马上就到了。”
“宾客……吗。”
在阿瑟离开王都、回到潘德拉贡领的时候，王都的达官贵人们也在为了参与那无聊的【唤龙仪式】而做出行的准备——感谢圣龙，在这位可靠的父亲大人努力周旋之下，那些麻烦的上位者至少不会先拖那么一两个礼拜再出发。
这不是什么值得以虔诚的信仰心对待的庄严仪式，而是有着政治目的、肤浅无比的“作秀”——父女二人对此心知肚明，自然会将那些心怀鬼胎的贵族们称作“宾客”。
那些人的心中，根本就没有对圣龙大人的信仰。
“……说是这么说，当中也有人是货真价实的信徒，我们也得认真一点哦。”
似乎是注意到了女儿的情绪有些不满，这位略显笨拙的父亲试着轻声安抚道。
“我知道。”
扮演好【圣女】，就是光理的工作——她当然清楚这一点。
“对了，尼德法芙娜大人……”
“她——祂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大迷宫了吧。”
“果然吗……”
阿瑟并没有多问，他非常清楚自己供奉的圣龙大人那自由如风的性格——比起逢场作戏、虚情假意的“仪式”，祂更愿意去聆听人们发自真心的祈祷与求助。
“放心吧，父亲大人。”
“啊啊，我比谁都要更放心——毕竟，那可是那位【尼德法芙娜大人】啊。”
早就习惯了被某条红龙折腾的父女二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背靠着门扉、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回到正题，莉雅，仪式的细节应该都还能记住吧？”
“……完全没问题。”
回想起那本记载着仪式流程的古籍，莉丝缇雅的眼角忍不住跳了两下：那厚度和复杂程度已经超越了常规字典的范畴、到达不列颠百科全书系列的级别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记住了——龙宫光理，远比原作的“莉丝缇雅”、甚至是比“女主角”都更符合“圣女”的角色……至少明面上是这样没错。
“呵呵，不愧是我的女儿——放轻松，就算有一些小失误也不会怎样。”
毕竟那些人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情——潘德拉贡家的家主，语气中混杂着一丝不满。
“对了，罗特的女儿……莉莉安·希卡里小姐呢？”
似乎是不想让那轻微的负面情绪影响自己的女儿，阿瑟主动转移了话题：
“罗特……也就是希卡里男爵，也会出席今天的仪式——当然，他更像是来给我们撑腰的就是了。”
一个男爵要怎么给公爵撑腰呢——光理差点把这句吐槽说了出来。但她知道，现在她们所在的世界早已不是认知中的那款乙女游戏了。
在蝴蝶效应的影响下，原本英年早逝的希卡里男爵并没有死去，而原本因丧妻之痛而堕落成反派的潘德拉贡公爵更是除了胡子以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恶役气息——虽然光理不清楚细节，但二人之间那没有被写进游戏里的深厚友谊，至今仍在持续。
这里的“撑腰”，恐怕是从“友谊”、“心理上的支持”这种角度出发的吧……不过，那已经是光理不太理解的范畴了。
她从来没有发自真心结交过友人，自然无法理解这种感情上的链接。
“莉莉安同学的话，应该是去散步或者晨练了吧。在学校里也是这样，她向来起得很早。”
实际上是被某个笨蛋姐姐带着飞走了——想到这里，光理的胸口又产生了一点酸溜溜的感觉。
等她回来，一定要让她好好补偿自己才行，嗯。
“这样啊……”
“父亲大人无须担心，她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不会四处捣乱的。”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无妨，既然是莉雅的朋友，那就随她去吧。”
心真大——光理在心中暗自吐槽道。
“那么，我先去忙了，一会儿再来看看莉雅……有什么需要的话，记得跟女仆们说。”
“我明白了，父亲大人。”
在仪式开始之前，作为【圣女】的她都必须待在房间里不能出去——虽然有些不便说明的事情会变得很麻烦，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现代社会，有着远比这种迂腐的“习俗”还要麻烦的、名为“社会的潜规则”的鬼东西。比起纯粹的恶意，这种单纯的“不知变通”反而能让光理稍微适应一些。
“……这也算是，代价么？”
如果作为千金大小姐、在这个魔法与魔兽盛行的世界能够坐拥地位与权力的代价，仅仅只是偶尔来举行一次麻烦的宗教仪式的话，这份代价已经算是特别划算的那种了。
……但是，光理知道，她本应付出的代价绝不止如此。
而那部分“并非由她亲自支付的代价”，是谁代为补上了呢？
“……笨蛋姐姐，快点回来呀。”
金发红瞳的少女，走到了露台边上——姐姐不在身边的时间，远比繁琐的仪式本身还要难熬。
每每到了孤单一人的时候，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天】的事情、想起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如果，那一天，姐姐没能以那种方式【复活】的话……
“……。”
沉默的少女，双手用力抓紧了露台的护栏：名为“后悔”的感情，让她有些双腿发软、身体也有些脱力。
……不能这样下去了。
龙宫光理在心中默念着，原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酒红色的双瞳，看向了已经从地平线的另一头逐渐攀上天空的日光，眨了眨眼睛。
她无法原谅自己，但如果她不选择逃避的话，沉重的压力与愧疚足以再次将她那脆弱的心灵直接压垮——那样的话，她就没法向姐姐赎罪了。
“……所以。”
穿着华贵衣物的伪圣女，今天也在祈祷着。
为了自己的罪，也为了……【她】的幸福。
“姐姐……嗯？”
——突然，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本来因为心境而变得有些虚弱的莉丝缇雅，突然感觉充满了活力——不光是体力变强了，体内的魔力也在不断增加、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诶、诶？”
酒红色的双瞳微微睁大：如果说刚刚的阴霾名为“内疚”，那么现在于瞳仁深处闪烁的光芒便是所谓的“迷茫”了吧。
而她不知道的是，刚刚她那虔诚到近乎扭曲而病态的祈祷，所指向的对象……此时此刻，正在干着与“圣龙”这一称呼完全不相符的邪恶行为。
【“呀呼！虐菜好爽！”】
啪叽——可怜的兽人，被红莲的魔龙用龙爪握住，干脆利落地捏成了各种意义上都不能让未成年人看到的马赛克。
“呱、呱——！？”
躲藏在洞窟里的兽人们抱作一团，为了给人类带来恐惧而诞生的它们，此刻终于理解了何谓真正的【恐惧】——下一刻，洞口处，湛蓝色的竖瞳猛地出现、看向了它们：
【“Here’s NidFafner~♪”】
眼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张大的嘴巴与炽热的火焰——
“吔！？”
惨叫声，无法唤起来自魔龙的怜悯。
——在人类尚未抵达的层数，一个强大的兽人部落就这么葬身于火海之中，化作了冰冷的经验值。
【“……呼。”】
差不多了——龙宫可怜扫了眼视野角落的UI，振了振翅膀。
小队列表里，显示着她那两位“队友”的等级——无论是哪一位，都已经达到了在这个世界足以被称之为“强者”的级别。
不过，负责“我带你们打”的红龙本龙，似乎对此不太满意：
【“莉莉安是【Lv.50】，而光理则是【Lv.47】……唔，感觉效率有点微妙啊。”】
趴在石壁上的红龙，大咧咧地用爪子挠了挠下巴：好在这个层数是人类未曾踏足过的深渊，要是她这副模样被什么留影水晶给记录下来的话，估计会对圣龙的信仰产生剧烈的动摇吧。
查阅战斗记录的话，不难发现经验值获取的浮动非常夸张。明明是同一种魔兽、彼此之间也没有稀有度或个体强度的明显区别，但有时候捏死一只魔兽个体能够获得不少的经验、有时候一口气清理掉一群魔兽却近乎无法获取任何经验值——而有时候，二者的情况又会正好相反。
这种毫无规律的经验值获取规则，饶是所谓的“天才少女”也没能想明白、还让她为了总结规律而浪费了相当多的时间——就跟她一直搞不清楚的、【两款游戏之间的等级换算规则】一样，这一切都令人一头雾水。
【“……不。”】
红莲的魔龙在心中思索了片刻，就找到了盲点：这个系统本身，恐怕真的不怎么可靠。
说是系统，但它与龙宫可怜玩游戏时使用的系统又有着微妙的区别：像是虚拟现实类游戏必备的“痛觉调整”功能，它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选项；本来在游戏中“只要队伍成员相隔过远就无法获取经验”的限制，在这里又不复存在。
如果说“无法屏蔽痛觉”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显得更加“真实”、也是为了让龙宫可怜尽快领悟这个道理的话，那么经验值获取的便利程度又有点太不合理、太便宜她们了；如果说等级和实力之间的非完全绑定关系是在强调世界的真实性，那么随随便便蹭点经验升级了就能直接加强魔力和筋力的世界观又是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都无法理解的机制。
最简单而淳朴的疑问就是：对于穿越者来说，【系统】这种“外挂”的存在几乎只有两种目的。
要么，是单纯地为了让穿越者能驰骋人间、成为大陆上的最强者（或者说拥有这样的可能性）而存在——这种类型的外挂，通常是怎么离谱怎么来、没什么副作用就能让故事里的主角“包爽”，可以说是无比优质的系统流外挂。
要么，就是类似“等价交换”的设定：系统给予了你力量，也会收取相应的“报酬”。这个报酬本身可以是比较轻松、搞笑的要素，比如“贴贴的女孩子越多实力就会越强”之类的奖励机制，也可以是跟某种黑暗向魔法少女作品相似的设定、用着用着就会少掉半条命什么的。
……那么，龙宫可怜现在持有的【系统】，算是什么呢？
【尼德法芙娜】这个角色在游戏中最大的弱点是“续航”，而早在穿越伊始，冷却时间和魔力消耗的设定就被改成了“只要吃饱喝足就能发动”这种几乎可以说是“零代价”的机制，可以说完全是属于【第一类】的系统外挂；但反过来说，真龙化后需要忍受的、属于“非人”的痛苦与扭曲感，却又完全属于【第二类】当中最恶劣的那种类型……让她和自己的妹妹一起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神明】，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无法理解。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从红莲的魔龙初次降临、为了拯救自己的妹妹而忍受痛楚挥出拳头的那一刻开始，龙宫可怜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但这个世界又充满了许多【虚渺】的地方，让她摸不准神明的想法。无法确定自己的强度能否一直维持、同时自身也存在着【死亡】的可能性——这让龙宫可怜感受到了【不安】。
刚刚与地龙的战斗是一场近乎赌命性质的实验，如果她还是之前的【尼德法芙娜】，应该会做得更彻底一点（当然，保险措施也是会做好的）——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与莉莉安合体之后的她所“习惯”了的痛楚，会对莉莉安的意识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而这个秘密暴露的瞬间，也意味着……她需要面对一个用龙爪和吐息都无法解决的【大难题】：
【……那么，你能理解我么。】
这句话，红龙并没有说出口。
属于少女的心声，只在奇妙的意识空间里回响着。而这声轻柔的、近乎哀求的低声细语，只有一个听众能够细心聆听。
“……普雷梅卡、同学……”
——莉莉安·希卡里，醒了。
…………
P.S.过渡章节
真实心理医师莉莉安·希卡里，再次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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